母親的那些雞與鴨

1、母親的那些雞與鴨何春梅每一次我回家，總要聽母親說起她那些雞與鴨，總要看到一大群雞鴨在母親的召喚下，圍攏過來，搶著吃媽媽為它們配制的美味佳肴。媽媽是統(tǒng)帥，雞們鴨們便成了她的士兵。媽媽在雞們鴨們的世界里活得有滋有味。那些雞，羽毛油亮油亮的，腳金黃發(fā)光，總比市場上的雞要光鮮漂亮。那些鴨，個個都是紳士，長得肥肥的，悠然地在院子里踱步，棲息。早出晚歸，從不讓媽媽多操點心。而媽媽把這些雞，這些鴨，看成是自己的兒輩，看成是自己的孫輩。生怕它們沒吃，生

2、怕它們熱著，凍著。拉家常的話里媽媽總要說說她的那些雞和鴨。這個總受欺辱，那個腿腳不好，那一個腸胃有問題。媽媽給那些雞們鴨們喂食，照顧它們的生活起居，還負責給它們治病。有一次媽媽居然把我買給她治療風濕病的膏藥貼到了雞腿上，“它的腳肯定得了風濕，它老是躲在水邊不回來.?！眿寢屵@樣子推斷說。她最終把那只瘸腿的雞給治好了。為此，母親興奮得要命，打電話告訴我這件事。她的興奮，不亞于人家中了幾百萬的彩票，不亞于哥倫比亞發(fā)現(xiàn)新大陸。媽媽精心照料那些雞

3、與鴨，讓那些雞那些鴨的生命鮮亮無比，那些雞那些鴨也給了母親無盡的快樂與充實。曾經(jīng)，母親靠養(yǎng)鴨養(yǎng)雞得來的錢貼補家用；曾經(jīng)，母親靠那賣雞賣鴨的錢來供我們上學；曾經(jīng)，母親靠那些雞與鴨答謝那些給過我們幫助的人。父親是那種老實木訥的人，只知道在地里忙活，賺不到什么活錢。三個孩子吃飯穿衣上學，全靠媽媽去籌劃。早些年，媽媽養(yǎng)雞養(yǎng)鴨還養(yǎng)豬，她不但把那些雞們鴨們豬們伺候得很好，而且也把她的天才發(fā)揮得淋漓盡致。那些雞，那些鴨，那些豬成了媽媽的世界。媽媽伺候

4、他們伺得舒舒服服，它們也給媽媽豐厚的回報，鄰居們都羨慕我們發(fā)牲口財，那是因為把土地爺打點得好，二是因為我們有個能干的媽媽。他們不知到媽媽是把那些牲口當作人來養(yǎng)的，他們不知道媽媽以揣摩自己的心，來揣摩那些牲口。人不能老吃葷，在媽媽喂養(yǎng)牲口的觀念里，牲口也不能老吃糧食，那樣即費錢，又不利于牲口的健康。媽媽菜種得好，吃不完的菜都給牲口享用，媽媽總是把它們洗得干干凈凈，就象那些菜是給我們自己吃一樣.“病從口入嘛”.媽媽把那些牲口完全當做人來打點

5、。還有，媽媽除了會養(yǎng)牲口，似乎還是天才的經(jīng)濟學家，理財?shù)母呤?。在我奶奶珍藏的書籍里，有一本是給婦女的掃盲課本。上面有一個這樣的故事：三個婦女都得到了十個小雞喂養(yǎng)，一個婦女把雞剛剛養(yǎng)大，就把它們一個個地吃掉；另外一個留下了一些母雞生蛋，把公雞吃掉，然后母雞生的蛋也吃得一個不剩。第三個則全然不是這樣，她把雞都養(yǎng)大了，母雞留下生蛋，蛋都留下來拿到市場上去賣，把賣蛋的錢積攢下來，解決了家里買鹽買油的問題。余下的公雞留下來留下一個做種雞，賣掉兩個

6、給孩子們做衣裳其余的留下來吃。我不知道母親是否讀過那篇文章。但從母親一生的表現(xiàn)來看，她遠遠地超越了第三個婦女，她能抵制誘惑，又有盤算。媽媽的那些雞，那些鴨，是維持家庭經(jīng)濟運轉的軸心。家里平時不富裕，卻總能在關鍵時拿出錢來。要交學費了，要大筆地使用錢了，媽媽的錢總是存在那些牲口身上。肉豬能賣錢，雞能賣錢。記得那年弟弟去上中專，記得我上大學，家里根本沒有什么錢，媽媽居然在幾天的日子里就湊齊了我們上學的費用?！澳銒寢尩腻X都存在那些牲口身上啊，

7、在那些雞鴨身上??！”這是鄰居們的感慨。我們?yōu)橛羞@樣能干的母親而自豪。如今我們都能有錢孝敬她老人家了，可她并不坐在功勞簿子上，她有她做人的尊嚴與原則，她從不愿白得別人的東西。上女兒女婿家，上兒子媳婦家，她總要帶點什么，最多的是土雞蛋和雞。女兒女婿兒子媳婦孫子生日都少不了她的雞與鴨。她看我們吃的樣子覺得很享受，她在付出的過程里享受著生活的幸福。近幾年，媽媽似乎成了專業(yè)戶。包括我舅舅我姑姑他們，也越來越依賴媽媽的雞與鴨了。姐姐啊，嫂子啊，你的

8、雞比市場上買的好吃啊?！澳钱斎唬业碾u是怎么喂養(yǎng)出來的?！眿寢尶偸沁@樣自豪地回答。記得有一次回娘家，我看見媽媽煎了一大鍋子艾葉子水，“我淋了一點雨，那些雞那些鴨也淋了一點雨，我要讓他們都喝點艾葉水，我也喝點，我們就都不會感冒生病了?！眿寢尵尤话涯切╇u們鴨們看成一起的，媽媽的話，既讓我好笑，又讓我心酸。仔細想想，那些雞們鴨們何曾和媽媽的世界不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她靠它們把兒女們送出了農(nóng)村，而現(xiàn)在，那些雞那些鴨又是媽媽維護人格尊嚴的東西。她總讓

9、人感覺，她活得那么有尊嚴，她總不白得親戚們的東西，她也絕對不白得兒女們的錢。她到哪里都受歡迎，她總能拿出令我們驚喜的東西。有一次我生日，媽媽帶了一只雞過來，那只雞有九斤之重。居然讓我們一家三口吃了一個星期。想想那些年，我們困難過，受過親友們的資助，媽媽總是這樣，自己再苦，也要回別人一點情，多數(shù)是雞蛋與鴨蛋。這是媽媽一生的做人原則。雖然，現(xiàn)在是晚年，她多少都有點力不從心。她不再是兒女們的依靠，她不再靠那些牲口為孩子們創(chuàng)造前途，但母親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