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制度的信息費用問題.pdf

1、法律是一種主要由政府作為第三方進行實施的社會控制方式、激勵機制。法律制度的有效性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其能否精確的對不同的“有害”行為設置恰當?shù)姆韶熑?，并予以準確的實施，也就是控制的精確度。提高法律控制的精確度有助于更好的威懾有害行為，避免對可欲行為的錯誤威懾，同時也能夠減少沒有收益的、甚至會帶來損失的法律實施成本。法律制度的精確運作必須以獲得足夠的信息為前提，而信息從來都不是免費的。如此以來對法律控制的精確度的追求就受制于信息費用，信息費

2、用也就成為決定法律制度有效性的關鍵變量。
　　 本文旨在運用經濟學的分析工具來研究制約法律控制的精確度，進而決定法律制度的有效性的信息費用問題，同時透過信息費用這一關鍵變量來考察相關法律制度，探討它們背后的支配性邏輯。因法律控制的精確性不足而帶來的損失，可以稱之為誤差損失。法律制度作為一種社會控制機制，其根本目的在于通過改進行為提高社會福利水平。如此以來，理想的法律制度應該尋求法律控制的誤差損失與信息費用之間的均衡，也就是兩者之

3、和的最小化，此時法律控制的凈收益最大化。能夠更好的回應特定的信息環(huán)境進而更為接近這一均衡點的制度安排是更有效率的制度安排。
　　 法律運作的第一步需要制定包容適度、威懾適度的法律命令。這就需要法律對調整對象進行恰當?shù)摹邦愋突?，設置相適應的法律責任。忽略更多差異、考慮較少因素的簡單規(guī)則有助于節(jié)省信息費用，但會帶來社會控制的更大誤差損失。區(qū)分更為細致的復雜規(guī)則有助于提高精確性，但通常也會增加信息費用。另一種形式的法律命令“標準”，

4、有助于通過法官裁量獲得更高的個案處理的精確性，但通常也意味著更高的信息成本、不確定性增加及權力濫用的風險，尤其在法治不發(fā)達的國家。規(guī)則與標準各有不同的優(yōu)勢，適合不同的領域，且其成本收益與司法環(huán)境密切相關。我們通常所說的立法“宜粗”還是“宜細”的問題，其實質就是規(guī)則與標準及法律的精確性與信息費用的問題。應該根據(jù)不同的司法環(huán)境與不同的調整對象來尋求有效率的規(guī)則與標準組合。程序的重要功能就在于增加信息供給、減少信息需求，降低公眾對政府決策的監(jiān)

5、控成本，人們可能難以對政府的實質性決策進行評判，但卻能夠容易的確認是否違反了程序。程序可以通過嚴格的形式主義的“程序性”規(guī)則容納對實質問題的裁量，有助于提高規(guī)則與標準的綜合治理收益。
　　 法律創(chuàng)制出來以后必須能夠予以準確的實施，否則法律的控制目的也不可能達成。提高司法準確性，減少錯誤懲罰與錯誤開釋有助于提高法律的威懾水平，獲得更好的控制效果，但這也同樣受制于發(fā)現(xiàn)及核實事實的信息費用。準確性可以通過有罪者被定罪概率與無辜者被錯誤

6、定罪概率的比值來測度。在事實層面上，法律實施的準確性與信息費用同證明方式、證明標準、證明程序密切相關。這些基本的司法制度從不同的維度影響著司法的準確性與成本，反過來它們的不同形態(tài)及變遷也是不同的信息費用環(huán)境決定的，是制度對變化了的信息成本的回應?！吧衽小狈绞绞钦J知水平低下、信息技術落后、信息成本高昂的環(huán)境下的一種司法證明方式。它通過一系列的制度與技術安排減少或替代了信息需求，是適應當時環(huán)境的產物，是特定環(huán)境下尋求社會控制的精確性與控制成

7、本之間的均衡的結果。古代社會高度形式化甚至是機械性的實體法及程序法是對當時高昂信息費用的一種必然的回應。從“神判”到“人判”，從“知情陪審團”到“不知情陪審團”、從“法定證據(jù)”到“自由心證”的變遷反映的是司法制度隨信息成本的變化而變化。信息條件不變的情況下，證明標準的提高意味著單個案件所需信息費用的增加，這有助于降低無辜者被錯誤懲罰的概率，但若司法投入的總量不變，也會增加真正有罪者被錯誤開釋的幾率，在調整證明標準時必須考慮不同維度的成本

8、。而信息成本大大降低時，即使司法投入總量不變，適當提高證明標準也既能夠降低無辜者被錯誤定罪的概率，亦不會提高甚至還會降低真正有罪者被錯誤開釋的概率，此時提高證明標準就是有效率的。最佳證明標準同信息費用水平密切相關。證明程序也同時影響著錯誤懲罰幾率與錯誤開釋幾率，并同信息費用密切相關。正當程序也必須在提高準確性和信息費用之間尋求平衡，而非單一的提高對無辜者的保護強度。
　　 在法律層面上，實施中會遇到法律模糊、沖突、漏洞以及同社會

9、正義觀念嚴重背離等情況。這就涉及到疑難案件中法律的解釋、補充、續(xù)造問題。不同的解釋方法意味著不同的信息費用與精確性。形式主義傾向的裁判既有助于節(jié)省法官的裁判成本，又有助于獲得判決的權威性與說服性，且有助于提高法律的確定性，降低人們的服從成本、和解成本及對法官的監(jiān)控成本。正因為如此形式主義才成為正統(tǒng)的司法意識形態(tài)，這也是社會所期望的。但在疑難案件中嚴格形式化的裁判將導致案件處理的精確性的損失，此時就面臨著兩種成本的平衡問題。形式化較強的文

10、本解釋與裁量性較強的非文本解釋反映了對不同成本的關注。法官會優(yōu)先嘗試用信息成本較小的解釋方法來解決案件。為了降低說服成本(也就是信息成本)，司法過程充滿了修辭。判決出自法律是最有效的修辭，因此法官即使在“造法”也努力披上“解釋”的外衣。當然，這也是法律對修辭的一種限制。更有助于法官決策的是社會科學知識而非道德理論，但道德話語往往更具修辭色彩，因此盡管我們主張疑難案件中的后果主義權衡應以社會科學為指導，但卻仍然贊成道德話語的修辭策略，這有

11、助于降低說服成本。
　　 是否考慮行為主體的主觀意圖，對于法律運作的信息費用有著重大影響，原因在于主觀意圖的觀察與核實成本極為高昂，甚至有些信息根本不可能被行為主體之外的人所獲得。這就涉及到過失責任與嚴格責任問題。在侵權制度中，兩者均致力于實現(xiàn)事故預防費用、事故損失與制度運作的信息成本之和的最小化。信息費用決定著它們達成目標的能力和成本。過失標準客觀化的原因在于節(jié)省信息費用。過失責任受制于確定過失的信息費用，嚴格責任受制于評估預

12、測事故損失的信息費用。制度的比較優(yōu)勢取決于不同環(huán)境下它們自身運作所需的信息成本及引導行為主體有效運用私人信息的能力。
　　 法律某種意義上可以看作是一種“契約(合同)”，反過來合同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看作是一種特定主體之間的“法律”。因此對合同制度的探討所發(fā)現(xiàn)的問題往往能夠擴及到整個法律制度。除了法律以外，合同還存在其他實施機制，不同的實施機制有著不同信息需求和信息能力。實際上，法律本身也存在政府之外的實施主體與方式。合同法的一項主

13、要功能在于提供易于觀察、核實的合同程式，降低法院確認是否存在自愿接受法律約束的合意的信息成本，減少錯誤強制。合同法還為合同的訂立及法官解釋、補充合同提供了大量隱含條款，降低了交易與司法成本，提高了判決的可預測性。法官對不完備合同的補充能力是有限的，嚴格遵循合同文本有助于降低裁判成本、減少錯誤補充、防止法官濫權，促使當事人努力簽訂更為完整的合同。由于信息費用與司法能力的限制，關系合同的啟發(fā)可能不是法官應該更為能動的補充合同，而是重新認識在

14、信息需求上不同于法律的其他實施機制，在司法中更為尊重合同自由與合同文本。一定程度上，這些結論也可以適用于法律自身的運作。
　　 不同社會控制機制之間的競爭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它們應對信息費用的能力。柏拉圖由“哲學王”統(tǒng)治的理想國的最大障礙就在于高昂的信息費用。作為規(guī)則之治的法律的優(yōu)勢在于借助一般性規(guī)則，通過同類情況同樣對待的“類型化”處理，降低了“具體問題具體對待”所需的高昂信息費用，當然也因忽略了調整對象的無限差異性而導致了社會控

15、制精確性上的損失。法律應尋求兩者之間的均衡。法治所要求的“良法”的形式美德本質上都在于降低信息費用，信息費用為這些形式美德提供了一個有效的參照。法治的成功在于既有效回應了政府控制社會的信息問題，又回應了社會控制政府的信息問題。自由的意義在于能夠有效的產出和利用分散存在的知識和信息。大多數(shù)情況下政府并不比個體更具信息優(yōu)勢，這是有限政府的重要經濟學理由，政府控制的最佳邊界取決于控制收益與控制成本之間的均衡?！叭酥巍焙汀胺ㄖ巍敝疇幍谋澈箅[藏的